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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爱死机》看Netflix的硬核基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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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9-04-01 12:43:51


3月25日苹果发布会大打软件和服务牌,尽管有好莱坞明星名宿们站台,其“原创内容”策略反而被认为是保守和跟进性的。苹果跟进的是谁?Netflix是也。

Netflix(网飞,或奈飞)早已被认为是影视娱乐界的颠覆者,现在已成为流媒体界的大神级公司。近来,有关Netflix的新闻不断:2018年斥资80亿美元于原创内容制作,投资出品红遍威尼斯和奥斯卡的艺术电影《罗马》,成功获得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史诗”《百年孤独》的影视改编权等等。不过最近最让人感受到Netflix开挂之势的,是动画短片剧集《爱、死亡和机器人》(Love, Death & Robots, 下称《爱死机》)的推出。

影视界存在短片已久,也有人零星制作过短片电影合集(例如《纽约我爱你》),但能把十多集限制级动画短片集结成为一个剧集,并在流媒体上面对大众观众播出的,《爱死机》是前无先例的首创。3月15日十八集短片组成的第一季播出后,全球的影迷、剧迷和动画迷就立即卷入了某种癫狂状态之中 --- 3月25日《爱死机》在 IMDB 上评分高达9.0 (须知IMDB上超过7.0分的都可以算是佳作,超过8.0的则是现象级作品),而在中国,影迷们也将这部剧顶到了9.3的高分。遥想大热美剧《纸牌屋》和《权力的游戏》首季刚推出十天之时,恐怕也并未获得这样的高分。

一部动画短片何以成为如此“爆款”?还是先回到内容本身。

《爱死机》最抓眼球的,可能是它所呈现出来的前所未有的情色和暴力,国内的影视公众号都马上给它贴上“黄暴”标签。这部定位成年观众的动画剧集的确是相当“限制级”--- 一脚踩烂头,双手撕烂嘴,各种血浆喷洒,各种露这露那,在剧集中都不鲜见,直接冲击观众的接受底线。

但当眼光从这些表面现象移开,会发现《爱死机》各集动画片时长长短不一,内涵有深有浅,视觉风格和动画技术精致而极为多元,片型更是囊括科幻、悬疑、惊悚、恐怖、情色、剧情、黑色幽默等多种类型,从到赛博朋克、暴力美学到诗意哲思不一而足,呈现出在任何一部主流大剧里都看不到的创意多元性。

在“爱”和“死亡”这两个人类永恒主题的底子上,多数短片都专注于机器人和机器智能,切中当今AI崛起时的世界性迷思。但《爱死机》里的科幻不是《流浪地球》的那种科幻,它呈现很多很“小”的故事,后面却是关于人类命运的很“大”的思考。

比如第一集《桑尼的优势》,剧末人形的桑尼和她所控制的怪物出现一个意想不到的反转,让人不禁生疑:到底谁是桑尼?当人与机器交融为一体,谁才是那个“本我”?

再如广受赞誉的第八集《狩猎愉快》,其中狐狸精完美合体机器姬,聊斋志异轻松搭配蒸汽朋克,片子有一种灰暗、忧伤而又倔强的韵味,让人不禁去想“神怪、肉身与机器之间的关系”这类无解的问题。

也有不那么污和暴的《当酸奶统治世界》,告诉你当酸奶分子获得意识时,它们最终会统治人类。此时你会对人类的未来感到一点恐慌,正如你在《三个机器人》里听到机器人在末日之后谈论人类的灭亡,在《冰河世纪》的冰箱里看到人类前世今生和未来的演出时所感受到的那样。

关于人类创造的机器反过来统治人类,今天的人类已泛起的一种焦虑。但会不会机器智能也会有他们的焦虑呢?充满宇宙主义情怀的《齐马的蓝》里一个极度智能化的机器反而感到某种无聊,在人类的众目睽睽之下自我降级,作回那个打扫泳池的低等机器。

《爱死机》呈现给我们的脑洞和迷思,又不全然存在于科幻和机器智能的语境之中。例如最吸睛的《证人》讲述发生在香港一个凶案故事(场境疑似“重庆森森”,人物造型疑似王菲),故事的结尾回到了故事的开头,令人想起著名的悬疑电影《恐怖游轮》里的时间循环,不知道作者是要说时间的弯曲,还是人类无法逃逸的命运?

这样的“不知道”并不是坏事。《爱死机》整体上就是关于人类命运的一次创意小宇宙的爆发,它是实验性的,也是富于启发性的 --- 它卓绝的多元性不仅让人大开眼界,更让人大开脑洞,其实正鼓励着创意性思维的暗中生长。

芬奇与米勒:《爱死机》后面的操盘手

《爱死机》的创意爆发来自两个人:制片人和监制大卫•芬奇及蒂姆•米勒。

大卫•芬奇不用多说。这位善于营造惊悚和紧张气氛的大神级导演,可能是成功导演中对新媒体最敏感和最富热情的一位。近年他以制片人和首季导航集导演的身份,帮助Netflix创造了《纸牌屋》神话,又导演了Netflix上热播的心理悬疑剧集《心灵猎手》(Mind Hunter)。而蒂姆•米勒本身是一名动画师和视觉设计师,曾执导《死侍》,目前正导演《终结者6》。

据米勒说,他很早就有一个想法:把各种小动画公司和团队的充满创意的短片作品集结在一起,推向大屏幕。但多年来他被大制片厂拒绝过无数次,直到遇到芬奇。芬奇一直对电视剧集25分钟和45分钟的固定时长耿耿于怀,他要打破时长对故事的限制,而“短片集”这个想法,对他来说正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他于是对米勒说:“你要真干这事,我一定帮你。”

芬奇认为这个题材更适合流媒体,而不是电视。他们于是找到了他非常熟悉的Netflix。正在努力寻找更新更独特的原创题材的Netflix 决定投资这个项目,并给两个核心操盘手完全的操作自由。

芬奇和米勒于是开始在这个实验田里播种。他们按自已对剧集主题的构想物色了一批文学作品(典型为短篇小说),把它们改编成动画短片剧本,之后在他们熟悉的动画制作行业里为每一个剧本物色最佳的制作团队。

电影产业越到下游越显示出“长尾”的特征,特别是新兴的动画行业。大量小型动画制作公司和团队并没有机会制作大型电影,但拥有极新锐和实验性的创意和技术手段。对他们来说:Netflix的投资和播出平台,芬奇和米勒这样的监制和操盘人,还有他们手上那些很酷的剧本,简直是完美的机会。就这样,《爱死机》各集的创意,就找到了最佳的一批制作者。

而芬奇和米勒对这些入选的制作公司同样保持放手的态度。芬奇后来说:“我们希望别人怎么对待我们,也就应该同样地对待别人。”

《爱死机》的18集短片就这样由18个团队分头做了出来。Netflix首先让项目成为可能,金牌监制芬奇、蒂姆保证了题材的主题和制作团队的水准,制作团队则给出他们最精良的作品。《爱死机》之所以在艺术和技术上均属一流,原因在于它不是不是工业化生产出来的“产品”,是投资人的勇敢尝试,也是创作人的心血之作。

Netflix: 骨子里的“硬核崇拜”

《爱死机》后面是一群富于才华和创意的专业创作人,但他们身后如果没有Netflix,就根本不会有这部剧集的出现。

从2013年推出首部原创剧集《纸牌屋》之后,Netflix在原创内容领域内大展拳脚,到了令人嗔目结舌的地步。根据Amphere Analysis的统计,2018年Netflix自有的原创电视内容已达245部,是排在它后面的Amazon, HBO Go, YouTube和Hulu四家在线视频运营商自有原创剧目的总和还要多。去年Netflix上线的原创内容的制作投入高达80亿美元,HBO的总投入是20亿,而今年决计要进入在线视频行业的苹果,在10部原创内容上的总投入,也仅为10亿美元。

2018年对Netflix以及整个在线视频行业都是不寻常的一年。根据美国电影协会的统计,2018年全球数字视频消费高达426亿美元,首次超过全球电影票房的411亿美元。与此同时,Netflix的市值一路以两位数的高速攀升,到5月25日市值达1526亿美元,首次超过迪士尼的1518亿美元。这一天,Netflix“世界最大的流媒体公司”里的那个“流”字可以拿掉,成为“世界最大的媒体公司”。

Netflix市值狂升是因为它拿出了令投资者无法不激动的数字。由于采用一个简单到极致的商业模型 --- 收入=付费用户数X年费,Netflix的商业价值就只由“付费用户数”这一单一因素决定。2013年底,Netflix拥有4435万付费用户,到2018年底,其付费用户数增至1.48亿(来源:Statista, 2019)。而驱动Netflix在五年间净增1亿付费用户的因素同样简单到极致:原创内容。

十年前Netflix开始成为传统影视巨头的有力竞争者,影视巨头们也就开始不再向Netflix输送优质内容,逼得Netflix除了自制具有自家风格的原创内容外再无其他出路。十年来Netflix铆足了劲死拼原创,自《纸牌屋》之后制作了一系列的热播好剧(如《马男波杰克》、《王冠》、《黑镜》、《心灵猎手》、《蒙上你的眼》等), 及一批各类电影(包括纪录片和动画片)。2018年艾美奖上,Netflix拿下112个奖项,首次超越长期占据获奖榜首的老大HBO。

Netflix在原创内容的搏杀中无疑是极其进取的,而它的企业文化正是一种“进取到你自已都感到作呕”的真正的狼性。这种追求极致、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狼性,有时到了偏执的程度,也充分反映在它出品的很多作品之中。Netflix家的作品,总有一种共通的气质:暗黑、深沉、浓烈、大尺度和重口味,内地里都有一种“狠”劲,或者叫一种“硬核”的特质。其实正是这种“狠劲”和“硬核”,让Netflix捕捉到了新一代观众潜在的审美趋向,一种对“极致”的暗中向往。

这才解释到Netflix为何会投资于《爱死机》这样一个表面完全是小众化的硬核IP。这样一个极致化的选题,这世界恐怕除了同样极致化的Netflix,并没有一家公司敢于承担这样的风险 --- 到头来,企业的所有行为,还是由它的文化和基因所决定。

作者:李骥,本文仅代表作者本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