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新的政治战场

文：英国《金融时报》 西蒙•库柏

10年前，在我被一辆汽车的车门撞到、头朝下摔在路面上以后，我不再在巴黎骑自行车了（评论者们，请在这里写下自己的笑话）。现在我打算买一辆自行车，然后重新开始骑行。在从我家到办公室的林荫大道上正在修建一条与汽车分开的真正的自行车道。十字路口仍然有许多急躁的司机在闯红灯，但一位友好的流行病学家向我保证，骑车的健康效益超过风险。

我将被直接卷入一场阶级战争。两种彼此竞争的机动形式正在发生冲突：郊区和农村的汽车所有者与无车的城市居民。这场阶级战争首先在法国爆发——法国总统埃马纽埃尔•马克龙(Emmanuel Macron)计划将燃油税每升提高4欧分，引发了以大城市以外地区居民为主的“黄背心”抗议运动，其标志是法国所有驾驶者都必须携带的黄背心。现在这场冲突正在蔓延，最终甚至会波及眼下被传统的政治矛盾搞得焦头烂额的美国和英国。新的政治战场是道路。

当今一个引人注目的现象是，自由主义城市和民粹主义腹地之间存在巨大的政治鸿沟。随着城市淘汰污染环境且占用空间的汽车，这种鸿沟将会加大。巴黎市长安妮•伊达尔戈(Anne Hidalgo)关闭市中心高速公路的举措，已经激怒了家住郊区的通勤者。到明年，她希望巴黎的自行车出行比例达到15%，而现在这一比例只有4%。在整个巴黎，自行车道正在取代汽车道。

许多欧洲城市正在采取同样的做法。伦敦市中心将于今年4月成为“超低排放区”，这激怒了优步(Uber)和面包车司机——如果他们的车辆不符合排放标准，他们将不得不每天缴纳12.50英镑的费用。在巴黎举行的城市交通会议Autonomy的主办者罗斯•道格拉斯(Ross Douglas)预测，城市将首先禁止柴油车，然后是汽油车、停车场，最后是私人汽车保有。所有这些都应该会让城市生活变得更美好。人们可以预期，城市将继续演变为普通人负担不起的富人堡垒，而较为贫穷的郊区通勤者会吃亏。城乡鸿沟的象征曾经是干草叉；在美国是枪支；但不久可能变成汽车。

然而，居住在城市以外地区的人们很少有机会选择骑自行车或者乘坐公共交通工具。法国的城镇中心是在汽车出现之前建造的，驾车出行只是在20世纪60年代才成为主流，而法国的高速列车是世界一流的。但令人惊讶的是，法国甚至几乎与美国一样机动化：法国75%的通勤是用汽车完成的。难怪黄背心们对新的限速规定的回应是破坏全国近三分之二的超速摄像机。在德国，当一个政府工作组建议对神圣的Autobahn高速公路引入限速时，许多德国驾车者感到愤怒。

特别是较为年长的人常常对驾驶有种情感上的依恋。如果说青少年是数字原住民，那么婴儿潮一代就是机械土著。就前者来说，他们的个人自由的象征是智能手机，就后者来说，它是汽车。那些依赖汽车出行的人们将会忍不住对环保主义不以为然，认为其只不过是精英人士的业余爱好。

但是，最依赖车辆的人通常受教育程度较低，他们的工作离不开车辆：专业司机、修车厂和汽车厂工人。随着汽车销量下降和消费者放弃柴油车，许多汽车制造商现在利润下降。德国汽车业看起来特别脆弱。如果它转向电动汽车，它将失去历史优势：德国人制造出色的发动机，这对于在Autobahn上飙到200公里/小时极为有用。但是纯电动汽车没有发动机，制造起来相对简单。数十家中国公司正有意进军电动车市场，而中国的电池技术领先于德国人。德国金属业工会(IG Metall)的霍斯特•利施卡(Horst Lischka)认为，德国已经跨过了汽车制造业的就业率高峰。如果新的德国“锈带”出现，民粹主义可能会在那里发芽。

自行车和廉价的电动汽车总有一天甚至会改变农村地区。新的电动自行车售价约1000欧元，时速可轻松达到25公里。绝大多数法国工人通勤里程不到15公里，所以转用电动自行车（可以在办公室充电）将会节省通勤者一大笔钱，改善他们的健康状况，同时减少碳排放。但就目前而言，汽车战争只会加剧两极分化。